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 第66节
“急功近利对于武将来说是要命的刀,我见过你媳妇,容貌俏丽,难得是还一心挂在你这个糙汉身上,你想想你要是死了那不亏大了?我劝你别太急,身处敦煌,玉门关外有三十六小国,乌孙之西还有虎视眈眈的匈奴,想挣军功有何难?你只需等待时机,在这期间时不时出去历练一番,等去了战场你得有命回来。”他指点道。
赵西平听明白了,能抵奴籍的军功要上战场挣,他伏身行个礼,说:“谢校尉指点,多谢校尉肯给我历练的机会。”
“嗯,回去吧。”
赵西平跟领路的小厮离开,出了校尉府,他看见隋玉忧心忡忡地跑来。
“怎么样?”隋玉担心地望着他。
天已经黑了,月亮出来了,天上繁星似灯,照亮了晚归的夜路。
赵西平牵着隋玉,心平气和地复述曲校尉的话。
“没事,我不急,就是要让你受苦了。”隋玉重重攥了下交握的手指,她剖白自己的心意,说:“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有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死了,脸上都是血,倒在地上了眼睛还是睁着,我醒来吓得想哭。当官府的人来送赏赐的时候,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想,一心庆幸你还活着。过后我想,我脱奴籍的时候恐怕都不会有那天那么高兴。”
赵西平松开交握的手,他走到隋玉面前蹲下,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隋玉趴了上去,她箍上他的脖子,轻轻在他侧脸亲了一下,说:“这下相信我喜欢上你了吧?”
“我对你这么好,喜欢上我不是应该的吗?”赵西平朗声大笑。
“臭德行。”隋玉轻捶他,抱怨说:“也不知道之前谁动不动给我甩脸子。”
“你最初对我也不真心。”
算是扯平了。
“我一定给你脱奴籍。”赵西平才回来就忘了那一路的危险和艰苦,他给隋玉说,也是给自己说,若说前一次的承诺是源于隋玉的病,这一次就是他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
到家了已经很晚了,街坊邻居大多睡下了,隋玉不怕麻烦,她点灯熬油揉面擀面扯面条,又切肉丁炒肉臊子,还奢侈地煎三个鸡蛋。
“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欢迎你平安回家。”隋玉郑重地说,“以后每一次出门都要平安回来。”
“好。”赵西平应下。
夜里隋良睡着后,夫妻俩又睡到一头,夏日的晚上本就热,抱在一起的两人浑身潮热得汗湿衣裳,急促的呼吸堪比煮沸的水。
衣衫解开,隋玉低头看向怀里的男人,她摁着他的头,小声问:“你娘说我没胸没屁股,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男人不吭声,在即将溃堤的时候,他翻身下床,拔腿往外跑。
隋玉躺在床上缓了片刻,她系好肚兜走出去,出门见男人坐在石头上,她也蹲了过去。
“离我远点。”
“就不。”隋玉拉开他的手坐过去,她环住男人的脖子,笑嘻嘻地说:“你今天可傻了,看见我都看傻眼了。”
赵西平推她一下,推不开只能抱住,指腹一下下摩挲滑腻的脊背。
“你要是一开始就长这个样,哪还用干活讨好我,我直接供你当祖宗,求着你让你允许我挣军功给你脱籍。”
他在寒碜她,隋玉捶他,这张脸不是她,但内在性格是她,他喜欢上的不是这张脸。
“承认吧,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她哼哼。
“喜欢什么?”男人掐着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他嗤道:“我不喜欢,又要钱又要命,谁喜欢啊。”
“你啊。”
第69章 肤浅
夜风吹凉身上的汗,隋玉往男人怀里缩了缩,她仰头问:“这趟出去有没有过差点没命的时候?”
“没有。”
“杀匪寇的时候也没有?”
“没有,你送给我的弓箭起了大作用。”赵西平不打算跟她说路上的艰辛,他伸手绕过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往屋里走。
“进屋睡吧,再有一会儿鸡该打鸣了。”
跨过门槛,月色没了,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隋玉挺着腰探身,一手扶上男人的脸,两簇呼吸相对,她吻了上去。
赵西平的脚步停了,他抱着人站着不动,后仰着头任由她动作,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几乎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给良哥儿打个床吧。”隋玉低声说。
赵西平深吸一口气,他低头靠在她身上,脸埋进纤长的脖子里低低喘息,待缓过那一阵,他抬腿继续往床上走。
“堂屋很少用上,家里也不来客,不如把堂屋改成厢房。”隋玉又说。
赵西平将人放床上,他跟着也躺下去,两人脸对脸睡着,他哑声说:“我三四岁的时候,家里穷得小半年没尝过一口肉,过年的时候我娘才杀了那只不下蛋的母鸡,除夕那晚用一只鸡腿炖了一锅萝卜,一盆萝卜鸡丝汤端上桌,她说明天炖另一只鸡腿,一直到元宵,天天都能吃肉。那时候肉虽然少,但每天都能沾点荤,我就挺高兴的,每晚睡觉前都盼着天亮。你对我来说就是那让我日思夜想的荤肉,你得让我馋着,我得有个盼头,让我盼着出去打仗,让我在外盼着回来。”说着,他隔着肚兜揉了一把,坦诚道:“我这人贪生怕死,我怕哪天就坚持不下去了,但我确定,我非常馋你。”
隋玉踢他一下,她斥道:“真粗俗。”
赵西平笑了声,继续说:“我还担心我没能给你脱奴籍就先死了,万一我让你怀娃了,你的处境更难,我也舍不得我的孩子套着奴籍过低声下气的日子。”
说罢,不用隋玉提醒,他先扭头呸两声,他才不会死。
隋玉抬腿,她用脚踩过去,男人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她松开脚,细声细气道:“等你下次回来,我给你弄。”
赵西平掐住她,咬牙说:“你懂得还不少。”
“你也不看我跟你回家前在哪里待过。”
赵西平不说话了,他这时候庆幸隋文安伸手把隋玉从妓营带了出来,甚至生出一丝感激。
不敢再围绕着之前的话聊,赵西平往床侧挪了挪,问:“你堂兄来找过你吗?他现在如何?”
“不知道他的情况,不过他上个月月底来过一次,给我送来米面和一只野鸡。当时良哥儿在家,我出去打水了,他东西放下就走了,我估计是来还我之前送去的饭食。”提起隋文安,隋玉又提几句隋灵的事,“她跟胡都尉走了,之后钱家一家子也搬走了,他们走得利索,除了遭人议论,好像什么都没受影响。倒是我倒霉,因为隋灵的风流韵事,也不知道哪来的痞子半夜三更来敲我的门,我骂了一通,咱家右边的大哥听到声开门出去转了一圈,隔天晚上老牛叔在外守了一夜,大概是怕老牛叔夜里还会蹲守,之后就消停了。”
赵西平压着火气在心里大骂一通,面上泰然地安慰隋玉,说:“你不用怕,军屯里住的都是杀过人的兵卒,大多数人还是正义的,有贼你喊一声,听到声的都会出来。”
“我知道,我也没害怕。”隋玉跟他说请客的事,“你明天去问问黄安成哪天不当值,他不当值的时候请人过来吃顿饭,喊上老牛叔和旁边的秦大哥。”
“行。”赵西平伸手揽抱着人,说:“睡吧。”
“不怕难受?”隋玉坏笑。
“闭嘴。”
隋玉咬唇闷笑,过了好一会儿,她起身往另一头挪,再抱下去,他又要下床往门外跑。
“还是要给良哥儿打张床搬出去住,他不小了,再跟我睡不好。”隋玉更担心的是隋良看见什么,她跟赵西平虽说探索的范围仅限上半身,但不免会发出声音,万一被隋良听去了,再让他看见,对小孩来说还是挺难接受的。
“行。”赵西平答应了,“秋收前没什么事忙,我歇两天就去山上转转,顺便去看看能不能猎些野物回来。”
这时屋外响起公鸡打鸣声,两人默契的不再说话,隋玉打个哈欠,沉沉睡过去。
……
黑夜退去,太阳又升空当值,赵西平吃过早饭准备出门,他手上攥着一身带有异臭的衣裤,说:“这身衣裳烂了,我拿出去扔了。”
“干嘛扔了,不穿了我给拆了,缝缝补补可以做几个布兜,我学会做针线了。”隋玉说。
赵西平没解释,只说缺布了再去买。他去西城门一趟,出了城门他把沾了尸臭的衣裳扔得远远的,回去的时候问黄安成哪天不当值。
夫妻两人再三邀请,黄安成不再推拒,说:“后天换班休息,我后天晌午直接过去。”
赵西平点头,“你忙,我去地里看看庄稼。”
麦地里麦穗还是青的,轻轻一掐,麦壳里迸出浆水,麦穗还嫩。黄豆荚已然饱满,豆粒还嫩,赵西平走下豆子地拽两捧豆荚用衣摆兜着,这时候的豆子炒着好吃。黍子的穗头微微下垂,再有半月就能收割了。高粱今年收成好,穗头大颗粒多,高粱杆也长得好,青翠青翠的。赵西平选一杆穗小的高粱拔起,高粱杆是甜的,他带回去给隋玉吃。
这是隋玉在去年过年吃过饴糖之后,再一次尝到甜味,高粱杆跟甘蔗有点像,都是嚼出一口的瓤,甜味不比饴糖,但带有一股清香气。
隋玉将高粱杆递给赵西平,他摆手不要,“我不喜欢吃。”
“嫌弃有我的口水?”隋玉睨他一眼。
赵西平盯她一瞬,挪开眼不说话。
隋玉嘻嘻一笑。
隋良抱着高粱杆大口啃,嘴里突然一疼,他呸了一口,没嚼烂的高粱瓤里卡了颗牙,上面还带血。他下意识吐口水,满嘴的血,他看得心慌,嘴一瘪就掉眼泪。
“过来,我看看。”隋玉用高粱杆敲男人一下,“瞧你,你带回来的甜杆杆把我们良哥儿的牙搞掉了,这么小就掉牙,以后会不会跟老牛叔一样啊。”
隋良哭得更凶了,他捡起牙朝隋玉走过去,嘴一张血流出来了。
赵西平瞪隋玉一眼,说:“到年纪了,要换牙了,不出几天你就会长新牙。哭什么,你姐吓唬你的。”
隋良抹眼泪,他吐一口血水,又吐一口,还是有血,他蹲地上哭的可怜。
隋玉笑了,她去舀一碗水让他漱口,说:“正常掉牙,小孩到了六七岁、七八岁都掉牙,幼齿掉了长新牙,发了新牙能啃大骨头。嘴张开我看看,掉的上牙,上牙扔床底下,过几天牙就长出来了。”
漱过嘴,吐沫里没再带血,隋良心里不慌了,他用碗里剩下的水洗个脸,又把牙也放进去洗洗,这会儿又觉得新奇。
“牙掉了别舔,舔多了就长歪了,牙往外呲,跟咱家小黑猪一样,丑的很。”隋玉嘱咐他,她看眼碗里的牙,觉得是说分床的好机会。她琢磨了一瞬,开口说:“换牙了就是大孩子了,我掉第一颗牙的时候,姨娘就跟我分床睡了。你也一样,让你姐夫去打张新床回来,我把堂屋收拾收拾,改成你的卧房,这颗牙你留着,等床回来了,扔你睡的床下。”
隋良不愿意,他垂着眼把玩着牙不看她。
“今天晌午给你煮个鸡蛋,你自己睡。”隋玉利诱。
隋良扭了扭,脸上有些许松动。
“今天一个,明天一个。”隋玉瞥着他,又说:“你有房间了,以后也能带大头过来玩,你的东西都有地方放了,多自在啊。”
隋良抬起眼,他皱着脸抱住隋玉。
“三个人挤一起睡太热了弟弟,等天冷了,你再搬过来我们一起睡。”隋玉抱住他,她晃了晃,说:“这下行了吧?”
隋良笑了,他点点头。
“哪有这么大的男孩子还黏着姐姐的。”隋玉拍他一巴掌。
赵西平站一旁看着,眼神温和,他想到了以后,以后有了他跟隋玉的孩子,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我去做饭,赵夫长,你来给我烧火,良哥儿,地上吐的高粱瓤扫一扫,剩下的高粱杆你还吃不吃?不吃了拿去喂骆驼或是羊,看它们谁吃。”隋玉起身。
赵西平跟着她往灶房走。
隋良瞄着两人的动静,他一溜烟跑进正房,攥在手里的牙被他扔在床底,就要留在这里。
烧火的时候,赵西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直到饭后要去菜园挖萝卜,他想起来了,没有炖药。
“之前拿的药喝完了,你没有去医馆看大夫?”他问。
隋玉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她觉得她已经好了,不用再喝那苦汤子了。
赵西平恨恨地盯着她,见隋玉越来越心虚,他丢开铁锹大步进屋,打开木箱去拿钱。
“哎,我已经好了。”隋玉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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