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家的仵作娘子 - 权臣家的仵作娘子 第190节
“穿着,但当时,阿娘的一只鞋还松松地套在脚上,一只鞋已是掉到旁边了。”
屈郎君眸色微暗,“我阿娘这双鞋穿了很久了,早就穿得松松垮垮了,鞋子掉出去也是正常的。”
徐静点了点头,便展开了那套衣服。
这套衣服同样一看就很旧了,便是洗过了,上头还有一些没有洗干净的血迹。
徐静暗叹一声。
验尸很多时候验的不是尸体本身,死者当时穿的衣服、整体的状态都有可能藏着对案子有用的线索。
如果她是在吴嫂子刚死亡的时候去给她验尸,定能看出更多东西,如今,却是只能尽力而为了。
因为是冬天,吴嫂子穿的衣服还不少,有一件里衣,一件填充了木棉棉絮的夹衣,还有一件不算厚实的外衣,徐静便和姚少尹分开检查,此时,徐静便拿着吴嫂子那件已是洗得起球了的圆领外衣在细细看着,突然,她眼神一凝,转向一旁的姚少尹道:“姚少尹,你来看看。”
第334章 左右张望的原因(二更)
姚少尹连忙探头过来,“徐娘子可是发现什么了?”
徐静指了指外衣背后的某个地方,道:“你看看这里。”
这件外衣是深灰色的,上面没有旁的花纹,却见徐静指着的地方是外衣中间靠上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明显的裂口,那个裂口是打横的,大约有一个指节那么宽,因为衣服里面填入了一些木棉的棉絮用来保暖,此时一些已是旧得发黄的棉絮从里面露了出来。
姚少尹微怔,这个裂口代表着什么吗?
徐静盯着他道:“你那边的里衣上,可有这样一个裂口?”
姚少尹摇了摇头,“没有,徐娘子是怀疑,这个裂口是吴嫂子死的时候形成的?”
徐静点了点头,眸色微深,“我有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早在她听屈郎君说,他阿娘是躺在屋顶上滚下来的时候便有了。
她接下来做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是在验证这个想法。
姚少尹顿时一脸困惑好奇地看着她,徐静却没有多说什么,转向屈郎君道:“屈郎君,你阿娘外衣上的那个裂口,你可有印象是什么时候有的?”
因为这套衣服是他亲手洗的,屈郎君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裂口存在,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我常年住在书院,平时只有旬休时才会回家,我只能肯定,这个裂口在我把衣服从阿娘身上脱下来时,就有了。
但我阿娘平日里十分爱惜身边的物品,如果衣服上有哪里破了,她都会立刻补上,所以我猜,这个裂口是在那晚上才有的。”
确实,吴嫂子的这套衣服上缝满了补钉,一看便知道它的主人是个勤快且节俭的。
见徐静还一直盯着衣服上的那个裂口,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江余突然道:“徐娘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徐静微微扬眉,瞥了他一眼。
说实话,要不是他突然说话,她都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她拿着那件外衣站了起来,淡声道:“我已是知道,吴嫂子是怎么死的了,正如我们先前猜测的,吴嫂子很大可能不是自尽,而是被人谋害的。”
她这句话一出,众人均是一脸讶异地看着她。
不是,她怎么突然就知道了?方才他们的调查不是还陷入了瓶颈吗?
就连江余,也难得微微怔然。
姚少尹连忙道:“徐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先去一趟吴嫂子死的那个客栈。”
徐静看了他一眼,道:“具体的情况,等到了那边,我再与你们详说。”
吴嫂子坠楼的地点,是西京城城东的心怡客栈,西京城的阶层分布从整个城市的布局上便清清楚楚地显示了出来,一般有权势的人家都住在城北,特别是西北边那一块,能住在那一块的,基本都是大楚能喊出名字的人家。
而普通百姓一般住在城南,其中,东南部因为聚集了大量外来的商户,平日里尤其繁华热闹,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集市,那里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定然是最物美价廉的,这个心怡客栈便是坐落在西京的东南边。
而吴嫂子平日里卖豆腐的集市,便在心怡客栈不远的地方,走路过去不用一刻钟。
姚少尹一行人刚走进心怡客栈,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这个客栈里的人也太少了!整个大堂也就坐了两桌客人,虽然如今已是年关,客人本来就比平时少,但他们一路过来,路过其他客栈时偶尔看了一眼,里面的客人也没有惨淡到这个地步。
店里的伙计见到有人进来,原本喜气洋洋地就要上前来招待,见到他们穿着官府的服饰,整张脸顿时白了白,当见到跟在姚少尹他们身旁的屈郎君时,更是受到惊吓一般猛地退后了一步,忍不住恼怒道:“你……你怎么还有脸过来!就是因为你老娘,咱们客栈这会儿都没人愿意来了!大家都嫌晦气!我们掌柜的说,再这样下去,就提前关店算了,等来年春天重新修缮一番再营业!依我看啊,这笔修缮的钱,就该找你讨要!”
屈郎君一脸尴尬,对着那伙计作了个揖道:“实在不好意思,某也知道我们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原本某也没脸来你们店里了,但西京府衙的姚少尹说某阿娘的案子另有蹊跷,某只能厚着脸皮与他们再过来一趟。”
听说来人是姚少尹,那伙计也不敢再撒泼,只是脸色依然不好,恶狠狠道:“你老娘不就是自尽的吗?能有什么蹊跷?”
姚少尹见状,主动上前一步,道:“详细情形我们一会儿再说,我们想看看当初吴嫂子坠楼的地方,麻烦伙计带一下路。”
那伙计对姚少尹还是很恭敬的,毕竟他们在西京做生意,以后要麻烦西京府衙的地方还多着呢,顿时收起了不满恼怒的嘴脸,请示了一旁的掌柜后,道:“请各位随小人来罢。”
随即把他们带到了后院,走边走道:“那妇人是在咱们东面的楼上跳下来的,她住的房间也在那里,咱们东面的楼一共有两层,小人记得,她住的是一层。”
说着,他们便到了那栋楼前面的一块空地前,那伙计指了指那块空地靠右边的地方,撇了撇嘴道:“喏,她坠落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个客栈是个一进制的布局,四面的建筑物经由几道回廊连接了起来,左右两边的房子都只有一层,前后的房子则有两层,因为是经济实惠型的客栈,这个庭院说不上多精致,只稀稀落落地种了几棵树,最高大的一棵树,便是吴嫂子坠落的那栋楼旁边的那棵梧桐树了。
姚少尹环视了周围一圈,道:“吴嫂子住的房间在哪里?”
伙计指了指靠左边的一个窗户,道:“咱们一层有六个房间,她就住在一层从左边数起的第二个房间。”
姚少尹点了点头,又问:“她进来开房的时候,你们可有留意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伙计不禁看了姚少尹一眼,道:“这个问题,先前的张少尹也问过,那妇人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的,还似乎有些慌乱,一直在左右张望。”
左右张望?
姚少尹眉头微蹙。
像慌乱这种词,可能还带有一些店里人的个人判断,同样的表情,看在不同人眼里,可能有不同的解读,但左右张望这个动作却是实打实的。
以他对张少尹的了解,在认为对方是自尽的前提下,他可能会把左右张望这个动作理解成吴嫂子自尽前的惶惶不安。
但如果,吴嫂子会左右张望,是在躲避某些人呢?
联想到凶犯很可能是与被害者认识的,甚至很可能是凶犯约吴嫂子来到这里的,吴嫂子左右张望,也有可能是在找那个人!
姚少尹沉思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想找徐静讨论一番,四处张望了一圈,却没见到人。
他不禁微愣,“徐娘子呢?!”
第335章 都是他精心布置的(一更)
周围的衙役一怔,连忙也跟着四处张望,却都没见到徐静。
徐娘子不是一直跟在他们身旁吗?怎么好好的突然不见了?
姚少尹不由得有些急了,“来人,速去寻找徐娘子的行踪……”
“不必了。”
不远处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却是一旁正靠在深棕色的回廊柱子上,双手抱胸的江余,他眸色微沉道:“徐娘子在前厅的时候,没有跟着我们走进来,留下来与那掌柜在说什么,估计很快就过来了。”
姚少尹一怔。
方才那伙计与屈郎君对峙,让他们忽略了周围的情形。
只是,这里这么多人,竟然只有江二郎一直留意着徐娘子的动向。
姚少尹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清晰。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衙役道:“徐娘子来了!”
姚少尹的思绪立刻便散了,循着那衙役眼光所及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徐静正缓缓朝这边而来,她身后,还跟着这家客栈的掌柜。
徐静见到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方才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离开,让他们焦急了,微微一笑道:“我方才找曹掌柜确认了一些事情……”
顿了顿,她神情肃然道:“我如今几乎可以肯定,吴嫂子就是被人害死的。”
姚少尹一怔,道:“徐娘子如今可以说,你觉得凶犯是用了什么法子杀死吴嫂子了罢?”
徐静道:“在那之前,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问屈郎君,那天目睹了吴嫂子掉落屋顶的商人可有说,吴嫂子当时的头是朝着屋檐的方向滚落下来的?”
屈郎君不可置信地看着徐静,“你、你如何知晓的?但这不是那商人说的,那时候到底是黑夜,只凭借着月光,他很多细节都看不清,只看到了有像是人的东西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后来,是府衙的人根据我阿娘落地的姿势,判断出来我阿娘当时是头朝着右边的屋檐掉下来的……”
“很简单。”
徐静嘴角微抿,一字一字道:“因为不管是你阿娘掉落的姿势,还是掉落时的方向,都是凶犯精心布置的!
在夜深人静,客栈里的人都已是回了房的时候,那个凶犯迷晕了你阿娘,用绳子之类的把她捆在了自己身上,通过院子里的梧桐树爬上了屋顶!
因为冬天穿的衣服多,凶犯便是用绳子捆着吴嫂子,吴嫂子身上也不会留下痕迹。随后他穿上事先准备好的吴嫂子的鞋,把吴嫂子头朝着屋檐的方向,放在了屋顶上……”
姚少尹不禁道:“徐娘子,你是说,凶犯这回是事先准备好了鞋子?”
毕竟江三娘那个案子,他们推断凶犯是直接穿了江三娘的鞋子。
徐静点头道:“对,因为吴嫂子坠楼时头是朝着屋檐的,凶犯要想不留下任何痕迹,只能在放下吴嫂子后,就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挂住屋顶上凸出来的那个角回到地面上,若他再绕到吴嫂子脚那边帮她把鞋子穿上,再回去离开,势必会在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而若他随意把鞋子丢到屋顶上,又太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毕竟一个人跳楼身亡,很少会特意把鞋子脱了再跳下去,还不如事先准备一双和吴嫂子的鞋子一模一样的鞋子,穿着来行凶。”
姚少尹讶异道:“你是说,凶犯的鞋子很可能是让吴嫂子帮他做的?!”
方才在屈郎君家里时,屈郎君就说了,他阿娘的衣服鞋袜都是她自己做的,凶犯要想准备一双和吴嫂子的鞋子一模一样的鞋子,只能拜托吴嫂子。
“没错。”
徐静冷声道:“所以,吴嫂子先前和凶犯的关系应该不错,甚至曾经和他有过十分密切的来往。”
一双新的鞋子和一双旧的鞋子,就算它们的大小和鞋底的花纹都一样,留下的印子还是会有细微的不同的。
可惜,这个案子发生在年末府衙最忙的时候,听姚少尹的意思,这个案子完全是张少尹一个人负责的,方捕头那会儿压根没空去帮忙。
否则,他很可能当时就能察觉出一些异常了。
屈郎君的脸色顿时微微一白。
其中一个衙役忍不住道:“可是……可是为何要做得这般复杂?如果仅仅是因为吴嫂子的头朝着屋檐的方向,所以不好给她穿鞋,那把吴嫂子转个方向就好了,那凶犯在离开屋顶时,就能顺便帮她把鞋子穿上……”
按理来说,那个凶犯悬挂在绳子上时,若能空出一只手来,费点劲还是能把鞋子给吴嫂子穿上的。
徐静看了他一眼,道:“那般风险太大了,就算他悬挂在绳子上伸手过去给吴嫂子穿鞋,一不小心也有可能在雪地上留下什么痕迹,你不要忘了,当时屋顶上到处都是雪,惟有左右两边凸出来的尖顶和两边的山墙上没有雪,凶犯有本事避开其他有雪的地方不留下痕迹,已是很厉害了。
何况,他没得选择,他根本不能把吴嫂子的方向转过来!”
那个衙役一怔,问:“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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