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 - 狐说魃道 第172节
有究竟被压在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手脚冰冷地想着,是不是到了他把那些活尸想要他做的事全都做完了,那就是他死去的那一天了……
似是看出了他这一想法,道士再次嘿嘿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幸亏你遇着我,也因这屋里还有那么多柳木,所以还有救。
怎么救?黑子急急问他。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在屋子那些柳木堆里慢慢找着,从中寻了些颜色特别暗,握着特别沉的出来,随后用劈柴刀一刀一刀将它们劈成手指那么粗细,筷子那么长条,约莫百来根,脱下外套一卷,便招呼黑子出了门。
黑子也不知道他这到底是要干啥,但既然他那样说,就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一路跟着他朝外头走去。
谁知才一出门就碰上活尸了,就在门口的地方突然出现,吓得黑子撒腿就往屋里逃。
但还没进门,却听见身后噗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随后他见到原本在屋里惊慌失措的那几个人神色一亮地朝屋外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对着他身后的道士叫:大师!你怎么杀了它的??大师??
黑子很吃惊。
回过头才发觉,刚才突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个活尸,那个被警察用子弹都射不死的活尸,竟然死了般一动不动地仰天躺倒在了地上。皱巴巴的额头上插着一根柳木,显然它就是被这东西给轻易钉死的。
见状黑子不由奇道:它怎么死了??连子弹都没能打死它们,你怎么用一根木条就把它给弄死了??
听黑子这么问,道士咧开嘴哈哈大笑了几声,却也没有回答,只自顾着朝着西面方向大步走了过去。这一下所有人都赶紧上,仿佛跟着一个救命活菩萨似的。
说真的,那时候的道士还真的像个救命活菩萨一样,他用柳木钉死那具活尸的手段真是厉害极了,不由叫黑子也重新燃起了能逃离他那么些年来已如行尸走肉般生活的状态,回到人过的日子里去的希望。
当下便也急急跟了过去。
一路上真有些大开眼界,因为但凡只要出现那些活尸,无一不被这道士轻易刺倒,因而令紧跟在道士身后那一行人的底气也越来越足,甚至又有了拍摄的性质,将他钉住活尸的那些手段全部拍摄了下来。
可是就在眼看着西边那片坟地出
现在视野之内的时候,突然一阵极强的风起,一下子飞沙走石将周围笼罩得如同弥漫的烟雾般模糊。
风里谁也看不清谁,谁也看不清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只本能地叫着那个道士的名号,可是没叫两声却又被扑面的泥沙给呛得打断。一时所有人都乱做了一团,黑子说,那就好像在一片浓雾里瞎转悠,你能隐约看见周围有人的影子在晃,听得见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但就是靠近不了他们。而且被浓雾糟糕的是,那些如同浓雾一样的泥沙被风打在脸上和身上是生疼的,疼得生生都刮出了血丝,他当时很害怕,生怕血腥气会将隐藏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的活尸们给引来,毕竟能见度差,对于它们来说根本就是没有一点妨碍的。
于是他硬忍着不吭一声,也不动一步,就死死抱着棵槐树藏在它高大粗壮的树杈上,闭着眼屏着呼吸等那阵风从身边走过。
那样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而呼吸也一下子畅了,没有割疼人皮肤的泥沙,也没有发着尖叫咆哮在四周的飓风。
于是他慢慢睁开眼,便看见周围空气中逐渐平静沉淀下来的尘土内,静静待着无数具“不化骨”的尸体。它们无一例外脑门心处被插了根柳木,有些倒在地上,有些就那么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好像石像似的,从他和那些抱着摄像机惴惴不安四下环顾的人前方不远处,直至西边的坟地边。
道士人呢?他听见那些人抬头问他。
他努力朝更远的地方看了看,没能找到道士的踪影,便只能摇摇头。
那一起找找?他们互相望了几眼后有些无奈地道。
随后一起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精致不动的“不化骨”朝坟地方向寻过去,黑子见状正要跳下去跟他们一起找那个很神奇的道士,却不料就再此时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铃声从坟地方向摇摇曳曳地往这边飘了过来。
黑子说,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过去请来神婆给重病人招魂用的铃声。
开始远远的,好像幻觉似的,不出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不由停下脚步想看看到底是谁弄出了这样的声音,而他们在低处看不到的是,被一处高耸的坟墩坡给挡住的地方,有个瘦长的身影一摇一晃在前头走着。
那身影看着像个女人,头发又黑又长,面孔苍白而标志。
因而黑子毫不费力便认出,这就是白家祠堂里那个没有跟其它尸体一样复活过来,之后又被长得像墓姑子一样的东西牵着走的那具极其美丽的尸体。
但和前两次看到的有所不同,这一
次,这具尸体竟睁开了眼。
似乎他也活了过来,可是两只黑幽幽的瞳孔里一点神采也没有,眼珠也一点不会转动,即便他一路走着,始终没有见过他两只眼睛动过一下。
当啷……当啷啷啷……
随后黑子又听见了那阵铃声,它从一支长长的柳枝上传出来,是一串银灿灿的铃铛。
它在风里不停地晃动着,不停地撞击出那种招魂般细长悠远的声音。
而就在它下方,那名刚才失踪在所有人眼前的道士握着它,慢悠悠地晃动着它。每晃一下它就更用力地响一下,每响一下,那漂亮得如同女人般的苍白尸体便朝前走动一步。
奇的是,他走路时两条腿竟不似那些不化骨般僵硬,几乎同活人没有任何区别……
正这么琢磨着的时候,黑子突然见到那道士朝他方向笑了笑。
黑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笑。
后来知道了……
因为就在那一人一尸离去的方向,所经之处,原本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的那些“不化骨”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包括黑子同那些在树下到处找着道士踪影的人附近的那一些……
黑子立刻大叫起来。
想警告那些人赶紧逃,却哪里还来得及。仅仅不过刹那间的功夫,原本活生生的人全部被那些“不化尸”撕成了碎片。
没错,确确实实的碎片。
与此同时那些活尸全部围拢了过来,到黑子所待的那棵树下用力将手指朝树干上插了进去,一下又一下,生生将那棵硕大的槐树撕成了两截!
第197章 养尸地二十三
“既然这样你怎么还活着?”听到这里谢驴子不由打断了黑子的话诧异地问。
黑子沉默了下,道:“我怎么还活着?这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树被那些东西一下子弄倒,我也跟着从树上跌了下去。脸还没挨着地,我就被地面上冲天的恶臭给熏昏了过去,醒来时,我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坟地里,蹲在地上在把那些被撕成碎块的尸体朝那些被我挖出来的土坑里扔。好像那么做已经挺长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我手上和身上的血都已经干了,可是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清醒前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树上跌下去后那些活尸有没有对我怎么样,我一点也不记得……”
“该不会是被什么给上身了吧。”这时汪进贤突兀插了一句。
“上身?”黑子想了想,出乎我意料地没有否定:“也不是没可能。那会儿也常常想,一个人怎么能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在做着那种事呢,要么是梦游,要么是鬼上身。所以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那可能。”
“……那会是什么鬼?”角落里响起小邵的问话。
黑子再次皱眉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但也许跟那块碑有关。”
“那块‘千杀镇’么?”谢驴子问。
“是的。”黑子点点头。“那时我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在做着那种事,一下子很害怕,差点掉进坑里去。这个时候刚好抬了下头,就看到那块被施工队摆在老杨头家附近的那块石碑上好像在冒着气。”
“冒气?”
“是的。就好像……一块肉被蒸熟时的样子一样冒着气,但那气是黑色的,也好像带着点儿红。然后我发觉那块石头上原来那些跟血丝一样的东西都不见了,只剩下石头上密密麻麻的缝隙还在,你们说怪不怪。”
他问着,但没人回答。
在他说了那么久关于这座村子的往事之后,似乎任何再怪异的事情,也都变得没什么可令人吃惊的了,只是他当时的遭遇的确是个令人费解的谜。按说他掉下树的那一刹那,就应该遭到同那批探险者一样的命运了,可是却没有,那些把他身下那棵大树也弄折的活尸放过了他,就好象那些脑浆都干得跟烂布一样的东西还留有思维的能力,能辨认出黑子的脸,或者辨别出他身上的气味,于是就停了手。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联想起黑子之前的遭遇,我觉得不太像是那些尸体复活后还拥有思维能力的表现,虽然之前它们也同样没有要了他的命,不过我个人倾向于认为,它们这种行为应该是受到了某种控制。
那控制来自于坟地里的某样东西。它
在控制着那些活尸的同时,也在控制着黑子,因为黑子不是说过么,他最开始用自己两只手挖土坑的时候,脑子里的思维是停滞的,这就跟他掉下树后的遭遇一模一样。
但那个能同时将生与死两类人都控制在手里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
我想起黑子说过,他在漫无目的地用自己的手挖着那些土坑的时候,完全没有思维能力,完全凭的一种发自意识的本能。而那本能来自于一个长得像墓姑子一样的东西朝他看了一眼之后。
他说那之后他脑子里就好像缺了些什么似的,常常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也常常管不住自己的头脑。这么看来,控制着他,以及这个村子里所有复活起来的尸体的东西,应该就是它了。
但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真的是墓姑子么?
我记得张晶很明确地说过墓姑子本人已经在精神病院里自杀了,而且她的尸体也因为腐烂的速度太快,所以等不及运回老家安葬,就直接在医院里火化了。
既然这样,她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是以一具腐烂中的尸体的模样……
黑子说,他看见一些烟雾样的东西将那具像女人一样漂亮、又是唯一一具没起过尸变的尸体同这东西联系在了一起,后来那具尸体又被混在探险队里的那名很有本事的道士带走。显见那尸体本身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他到底是谁的尸体?
为什么整个阵子里无论埋葬了多少年的老尸也好,被老尸杀死的村民的新尸也好,都起了尸变,唯独他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同那个长得像墓姑子的东西间有什么关联么?
他跟黑子在‘墓姑子’授意下挖的那些土坑有什么关联么?
他跟那块‘千杀镇’有什么关联么?
这一切的关联,同最后他被那名道士带走又有什么关联么……
脑子里默默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我听见黑子又道:
那之后,在那块石碑上的黑气全部消失之后,他看到那些活尸又变得一动也不动了,当即他没有多想,只撒开腿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坟地外跑去。
带着一丝希望,他希望在那些活尸静止住的同时,这座村子仿佛鬼迷宫一样的局面也不见了,他能找到出村的那条路和那道口子。但一直拼命地跑到日落,他仍没有见到村子的出口,而那些尸体又开始动了起来,并循着他奔跑发出的声音和身上的气味一路朝他追了来。
无奈之下黑子只能匆匆躲回了自己家的小仓库。
但总那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后来想起,地面上虽然像
迷宫一样怎么也走不出去,那是因为人的眼睛能被很多东西给欺骗。那么地下呢,地下什么也看不见,只要凭着自个儿对这村子的印象朝村口方向挖地道,是不是有一天就能挖到村外去呢?
这一念头让他将后来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躲在白家祠堂的棺材里挖地道的工夫上。
说到这里黑子不仅苦笑起来,一边苦笑,一边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色,轻轻叹着气。
因为一晃又那么些年过去了,他从个少年变成了一个三十来岁成人,所耗费的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也就令他挖出了那么一段带着我们逃生的路。
之后,他便渐渐彻底断了逃离的念头。放弃掉所有无谓的尝试,开始有一天没一天地在这村里过着等死的日子,活像一只地老鼠一样。而多年生死悬于一线的生活倒也把他炼得跟头野兽一样,无论听觉还是视觉都极其敏锐,因而在我们的车刚进村子的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并因此寻了过来,想看看是不是能借着我们的闯入看到那条消失了二十多年之久的村口。
但令他失望的是,虽然我们的车声将他引到了王寡妇家附近,他却仍是没有看到村口的出现。这令他仿佛一个溺水之人好容易吸到了一口氧气,又被重新拖回了河底一样。
“只差一点点。”边说他边望向谢驴子,用他那双在夜色里微微闪烁的眼睛看着他,哑着声道,“只差一点点距离,也许就能看到村口了。但就是只差那么一点点。”
谢驴子被他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别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扯开话头问:“那么那个道士呢?你后来还见过他么?”
“没有,”黑子冷哼了声:“像他那样有本事的人,肯定是找到方法出村了,你是没见到当年他钉住那些不化尸时的情形,真的就跟活神仙一样。”
“那么那个活神仙一样的道士费那么大个周折跟他们到这村,目的就是为了那具男尸么?”汪进贤问。
黑子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但为什么呢……你说那个长得像墓姑子一样的东西也曾带着那具男尸,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这我怎么知道。”黑子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嘴里轻轻咕哝了声,便转过身去检查窗框上那些新钉好的柳木。“就像你说,为什么这些柳木就能挡着那些活尸,就因为它阴气重么,阴气又到底是样什么玩意……”
这句话还未完全说完,突然间黑子面前那扇窗猛地喀拉拉一阵响,好像有一只手突兀在这窗上推了起来,直吓得他连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随后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唿哨般的风向,呜呜一阵好似鬼哭般凄厉又尖锐地从外头卷过,将窗玻璃吹得再次喀拉拉一阵猛颤。
这叫站在黑子便被他惊得面目转色的谢驴子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风……”
“风……”黑子抽了抽嘴角,目不转睛望着窗外喃喃道:“真大的风,不是么……记得我说过什么没……当年那道士在这房门前出现时所刮的那股怪异的风,也就是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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