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尽 - 烧不尽_分节阅读_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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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想什么?”
    我猛然回过神。
    商牧枭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抬起插着留置针的手,点了点我的唇角:“好严肃。”
    我怔怔看着他,小心拢住他的手,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他脸色还很苍白,说话也像是没什么力气:“有点饿。”
    病房里自带一个茶水间,有微波炉和冰箱。我怕他半夜起来没东西吃饿着,早些时候特意外卖叫了清淡的蔬菜粥存在冰箱里,这会儿只要拿出来热一下就好。
    垫高商牧枭的枕头,我让他等一会儿,自己去给他热粥。
    当微波炉运转起来,我维持了一夜的镇定,强装了一晚的从容,忽然毫无预兆的瓦解。
    我缓缓俯身,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台面上,眼泪抑制不住地一滴一滴从泪腺里溢出,争先恐后顺着眼角滑落。
    手指紧紧攥着大理石的台面,用力到指甲都隐隐作痛。我咬着唇,小心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那股庞大而汹涌的情绪宣泄完毕。
    微波炉里的粥“叮”地热好了,我松开齿关,嘴里竟然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就着一旁洗手池洗了把脸,顺带漱了漱口。边用纸巾擦脸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眼底有些红,不仔细看应该是看不出什么的。
    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我从微波炉里端出温热的粥,重新回到商牧枭身边。架起桌板,把粥放到上头,让他自己吃。
    他估计是真的饿了,用勺子吃了两口,嫌慢,索性端起碗仰头咕噜咕噜灌下,只一会儿便将一碗粥全都喝光。
    吃完了,他满足地揉了揉胃,又接过我递给他的热水喝起来,喝了没几口,视线瞥到我,忽地动作一顿,放下杯子问:“你怎么头发湿了?”
    我摸摸自己潮湿的鬓角,随口扯了个谎道:“刚刚觉得有点困,就洗了把脸。”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指尖落在我的眼尾。
    “之前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你在我床边,瞧着……特别伤心。”他指尖微凉,带着些许药味,“我以为你哭了。”
    我蹭着他的掌心,否认道:“没有,我没哭。”
    北芥,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呢?为什么不能大声告诉他,对,你就是很伤心,你一点不希望他再继续赛车呢?
    你要理性到什么时候?你明明那么害怕。
    商牧枭吃饱喝足了,躺着和我说了会儿话,知道商禄来过,还在旁边看了他许久,嗤笑一声,不予置评。
    脑震荡再怎么轻微也属于脑损伤一类里,说着话他脸色越来越白,最后闭上眼躺床上直说自己头晕。我忙要叫护士,他不让,拍拍自己病床,让我上去陪他一起躺。
    “……”
    一时我都不知道他是真晕还是装晕了。
    我瞟了眼病房门:“被护士医生看到了不好……”
    他侧过身,空出身旁一人的位置,枕着枕头,拿小狗一样的眼神瞅着我。
    我心里哀叹一声,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于是将手伸给他,要他拉我上去。
    他笑着过来抱住我,双手穿过我的腋下,将我拖到了床上。
    脱掉鞋,我与商牧枭侧身挤在小小的病床上。我靠在床头,没有完全躺下,商牧枭则彻底地躺下,抱着我的腰,脸埋进我的腹部。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他。
    他呼吸平缓,很久没有出声。我以为他睡了,也打算闭眼小歇一儿。
    “老师,他们都以为是雨天打滑。其实不是,是我害怕了。我害怕下雨……”他突然开口,手臂紧紧地抱住我,“我害怕雨滴打在身上的感觉,害怕想起被丢进雨里,我妈死的那天。老师,我要是一辈子害怕该怎么办?要是他们知道我没法儿雨天比赛该怎么办?”
    我睁开眼,看向腰腹部被子下小山似的隆起。他抱得我那样紧,以致于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
    我没有办法让他放弃赛车,这不是理性的胜利,也不是我不够自私,相反,我无法说出口,完全是出于另一种的,可能会失去他的恐惧。
    我怕他有一天会恨我。恨我毁了他的人生。就和他的母亲一样,失去了梦想,失去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哪怕有再多的爱,最终还是走向了绝路。
    这世间,并不是只有爱情就好。
    长到如今岁数,读了十多年的哲学,我已经能透彻地明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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