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尽 - 烧不尽_分节阅读_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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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寂静无声,开着车,脑海里不自觉又想起黄老先生的信。不怪于天儿忽然多愁善感,在听过那样一封诀别信后,没有人还能对死亡无动于衷。
    “众位小友,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我黄寅国虽与各位相识不久,但也算彼此交心。人生最后的时刻,我想给不快乐的各位支个招。
    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活吧。既然明天要死,为什么不能放纵自己?既然明天要死,为什么不珍惜今天?既然明天要死,那就把烦恼留给明天。
    从前我也觉得自己活够了,七十六岁,看尽社会变迁,人世繁华,子孙满堂,家人和睦,还有什么遗憾?但到临死了,才发现自己有许多不舍。长篇大论不说了,最后一句——你们还年轻,你们要好好活。”
    好好活啊……
    听着简单,字也少,但真正做起来却出乎意料的难。
    将车停好,按下电梯楼层,十几秒后,电梯停稳,“叮”的一声,门朝两边缓缓打开。
    一出电梯门,我便看到了瘫在我家门口的“庞然大物”。
    他靠坐在门上,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是不是冻着了,脸很白,嘴唇也缺乏血色。
    真想让这狗崽子听一听黄老先生的信。
    他微微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商牧枭。”我来到他身前,轻声叫他。
    他闻声动了动,一点点睁开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其它颜色淡了,便显得他一双眼尤为深邃浓黑。
    “你终于回来了……”他揉着额头,努力使自己清醒。
    “你怎么到这里的?”一见到他,我的手都不自觉痛起来。
    他仰起头,后脑抵在门上,声音满是疲惫。
    “走过来的,结果半路还下了雨。我姐姐不在家,应该又去找那个男人了。我没有地方可去,你收留我吧。”他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没有一处干的,可以说狼狈落魄到了极致,我与他至多只是互相认识,他却语气自然地好似我们是多年老友。
    我应该把他赶走,遇见他就没有什么好事,可他绝不会乖乖听我的,而且他挡着门我也进不了家。
    好歹是杨海阳女朋友的弟弟,和我也算师生关系,他现在状况不太对,收留一下……也不为过吧。
    “先进屋吧。”
    商牧枭站起身,朝旁边让了让。
    我开门进到屋里,正要去开灯,窗外忽地落下一道闪电,接着便是隆隆雷声。
    “我妈妈,就是在这样的雨天去世的。”商牧枭走到窗边,静静去看外面的雨,“她把所有人都支走,把我丢进了雨里,我拼命拍着门想进屋,始终得不到她任何回应。雨好大,我好冷,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我。后来,姐姐从学校回来了,司机撞开了门,他们在画室找到她。她穿着一条白裙子,睡得很安详,是我见过的,她最平静温柔的样子……”
    他语气平平,我却听得心惊胆战。
    我记得余喜喜说过,商禄的妻子去世时,商牧枭才五岁吧?
    怪不得他这样讨厌雨天。一个五岁的孩子,任何一点悲伤的记忆都足以成为一生的阴影,更何况这么惨烈的。
    我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也忘了要去开灯的事,只是定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以前只要下雨,姐姐就会很担心我,可是今天她甚至都没有打来电话。她最关心的已经不是我了。”他转过身,靠在窗上,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毫无起伏,“唯一的一颗宝石,我也要失去了。”
    富有的人,不会在乎他的财产里是否少了一块钱,而贫穷的人,一块钱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的眼神让我不安,而这份不安并非出于恐惧或者担忧……它来自于心口的酸楚。
    “你先洗个澡吧,我去找找有没有你能穿的衣服……”我避开他的目光,一头钻进了卧室。
    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只是一会儿,酸楚消散,不安也跟着褪去。
    人类为什么不能掌控多一点身体的主权呢?我无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一套商牧枭大概可以穿的睡衣,我回到客厅,听到浴室的水声,知道他是听话地去洗澡了。
    我这房子虽说只是一室一厅,并不大,但却有两个洗手间。一个在我房里,是我专用的,洗手台的高度等等都有根据我轮椅的高度进行调整,另一个就是商牧枭现在在用的,是客人专用的洗手间。
    “开一下门,拿衣服给你。”
    淋浴的水声小下来,最终完全消失。过了会儿,浴室门开了,从中窜出一股湿热的空气。
    商牧枭身上滴着水,毫不顾忌我的目光,就这样不遮不掩地从我手上取过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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